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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宋记忆

1.35 镜花水月

一大清早,郭笨聪刚刚睁开眼睛,就听到院内有了动静。

郭笨聪暗叹一声,今时不比往日,大宋昔年的繁华不在,自己的住宅竟然也成了工厂。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。万宁地方不大,没有太多的宅院,陆秀夫又不愿将朝庭搬到琼州府,因为那里距雷州太近,不易防守。不过陆秀夫的担心不无道理,倘若为了一时的舒适,却引来了灭顶之灾,那就叫作因小失大。

郭笨聪伸了个懒腰,匆匆起床更衣,洗漱,打开房门,和以往一样,闭着眼睛深吸一大口新鲜空气。

一阵酸味扑鼻而来。

郭笨聪吓了一跳,睁眼一看,院内站了四人,其中二人是苏木与石韦,第三人是胡太医的徒弟李一棒,第四人是一名士兵,郭笨聪从未见过。

石韦听到有人打开房门,转身一看,见是军器少监,忙道:"少监,绿矾油带来了,总共一百八十斤。"李一棒接着道:"全是按着少监的吩咐做的,一份绿矾油,一份净水。"李一棒所说的"净水",其实就是蒸馏水。

郭笨聪低头一看,院中果然放了三只瓷坛子,虽然每个坛子都用油纸密封了,但仍能闻有些酸味。

纯的硫酸,其实是没有味道的。李一棒制作的硫酸含有杂质,又正好是酸味,再加上宋朝时空气极为清新,因此只要有一丝异味,郭笨聪立时就能闻出。此种方法制作的硫酸,一直用了很长时间,众人均以为硫酸有味,直到后来改进了制作工艺,这才知硫酸的本来面目。此为后话,暂不表。

看着眼前这三只大坛子,郭笨聪吃惊不小,他没料到一百八十斤竟有这么多,想了片刻,道:"烦劳几位,先将一只坛子搬到西厢房;至于另外两坛,还请苏大哥找个地方,临时放置吧。"苏木忙道:"少监客气了,我们这就去办。"几人抬了一只坛子放进西厢房,又将其余两只坛子抬出门外,放在车上,然后推着车离开,想是去找临时仓库了。

远处传来一阵鸟叫声,似黄莺般歌唱,再一细听,却是个小姑娘在说话。郭笨聪快步跑出院门,大叫道:"郭三!"黄莺停止了鸣叫,有一娇小的身影从远处跑来,边跑边喊道:"哥!"郭笨聪也跑了过去,伸手抱起郭三,将她举到自己右肩上坐着。

郭三俯下头,凑到郭笨聪耳边悄声道:"公子昨晚睡得可好?"郭笨聪听得一愣:"啊?"郭三咯咯一笑,不再说话。

有一绿装少女款款走来,道:"公子昨晚睡得可好?"正是听琴。郭笨聪点头道:"嗯,相当好。"听琴又抬起头看着郭三,道:"郭三,早饭后别跑,肚子会痛。"

郭笨聪将郭三放了下来,正色道:"对,饭后别跑。我小时候有一伙伴,最喜欢饭后乱跑,结果有一次跑得太快,肚子痛死了。"郭三歪着脑袋,问道:"就这么痛死了?"郭笨聪用力点头:"嗯,痛得太厉害。"郭三道:"那我饭后不跑便是了。"

三人进入院内。郭笨聪道:"听琴,今日有人送了些绿矾油过来,满满三大坛,我让他们带回去两坛,还有一坛在西厢房。"说着,将西厢房的门推开。

屋内有轻微酸味散出。听琴皱眉道:"绿矾油竟然是酸的。"郭笨聪道:"对,是酸的。"说到这里,忙转过身去,对着郭三道:"郭三,这坛子万万动不得。"郭三道:"好。但为甚么动不得?"郭笨聪道:"危险之极。我小时候有一伙伴……"

郭三道:"你那伙伴动了坛子之后,就死了么?"郭笨聪愣在一旁。郭三又道:"哥,怎么你的伙伴全死了,就剩你一人了呢?"郭笨聪奇道:"为甚这么说?"郭三道:"你的小伙伴,要么饭前不洗手被肚里的虫子咬死了,要么不穿鞋子走路被钉子扎死了,要么饭后跑得太快痛死了,要么摸了坛子摸死了,就你没事。"

听琴忙道:"其实他们都没死,后来全救活了。"

商陆走入院中,肩上扛着一根木棒;木棒上绕满了铜丝。郭笨聪喜道:"商陆,铜丝来了?"商陆走入西厢房,气喘吁吁道:"少监,不多不少,刚好一百尺,如此粗线。"说着,将那铜丝放在桌上,伸手从怀中取出郭笨聪以前写的那页纸,纸上写了"铜丝一百尺,如此粗细",后面又用毛笔画了"如此粗细"。

郭笨聪赞道:"果然是如此粗细。有劳商兄了,眼下还有一事需几位帮忙。"商陆忙道:"少监客气了,请问是何事?"郭笨聪道:"我准备在后院盖一间大木屋,此事已与冯尚书说好了,工匠明日便到。你们几人去督造吧。"商陆奇道:"少监要在后院盖房子?"郭笨聪道:"对。我要盖一间大学堂。"

听琴补充道:"可叫工匠们在晚饭前停工,因为郭三会过来吃晚饭的。我虽不懂盖房子,但想必也会用到些斧、锯什么的,郭三又爱乱跑。"郭三争辩道:"我虽爱跑,却不是乱的。"

商陆看听琴说得慎重,当下点头应了。他虽不明白少监为何忽然要盖房子,但想必有其道理,也不再多问,出了院门找苏木去了。

郭三道:"哥,咱们去找水镜姐姐吧,两日不见,咱家有些想她了。"听琴笑道:"郭三学了水镜,整日自称咱家。"又道:"公子约了大力兄妹与工部众人见面,若要去找水镜,是否会耽误了呢?"

郭笨聪道:"那是约在午饭后的,现在还早呢。去找水镜吧。"说此话时,又看听琴与郭三站在一起,愁云全消,眉语目笑,甚至经常笑出声来,寻思:"须逗得郭三高兴,听琴也跟着高兴。"

三人出了少监府。

郭笨聪道:"水镜家在哪呢?"听琴甚奇,摇头道:"不知道啊,我以为公子知道呢。"郭笨聪叹道:"既然不知道路,怎么去呢?"郭三道:"问人啊。"郭笨聪道:"问谁?"听琴道:"问石韦吧,上次是他带着水镜来的。"郭笨聪点头道:"也对,问石韦去。"忽又纳闷道:"石韦又在哪儿呢?"郭三叹道:"还是问人啊。"

于是郭笨聪去问人。

郭笨聪问人之后返回。

郭三道:"哥,可问到了?"郭笨聪道:"问到了。"又转向听琴道:"那士兵说了,石韦在西边三、四里外呢。咱们这就过去找石韦。"郭三甚是惊讶,道:"哥,你为甚不让他将人叫过来,却要你自己跑过去问?"郭笨聪听得一愣,再一细想,郭三说得竟然极有道理,自己身为朝庭四品大员,怎么连这么简单的办法都想不到?

过了一阵,石韦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,听说要找水镜家,石韦朝着不远处一指,道:"就在前方一里处那宅子便是了。"郭笨聪顺着石韦手指方向看去,果然前面不远处有一宅子,距自己的住处只有一里路。

三人向水镜家走去。水镜听得有人敲门,开门一看,惊道:"郭三?"

郭笨聪听得一愣,三人之中他最高大,又是当官的,听琴最漂亮,又是丞相千金,但水镜最先打招呼的竟然是郭三。

郭三道:"水镜阿姨,我来看你了。"郭三忽然改称水镜为"阿姨",这让郭笨聪吃惊不小。

水镜喜道:"好。小郭三快请进。"

屋子不大,但干净整洁。里屋传来声响。有男子声音道:"镜子,有客人来了?"水镜道:"是的,军器少监来了。"里面那人道:"哦,是军器少监来了。我行动不便,还请少监稍坐片刻。"

水镜道:"少监请坐,我去扶良家出来。"郭笨聪点了点头,与听琴对望一眼,心中均想:水镜的丈夫行动不便,难道他身有残疾?

二人正诧异间,忽见里屋的门帘被掀开,水镜扶了一人走出。郭笨聪看这人三十多岁左右,神清气爽,面容清癯,一表人才,脚步沉稳,丝毫不像身有残疾,心中更奇,他明明是个正常人,为何要说自己行动不便,还要水镜扶着出来呢?

听琴看了一眼,已知端倪,站起身来,递过一把椅子,道:"先生请坐。"

水镜道了谢,又将那人的手放到椅背上。那人摸索一阵,终于走到椅前坐下,道:"少监勿怪,我眼睛不好,行动多有不便。"郭笨聪这才恍然。

那人坐定之后,道:"在下名叫花神,花朵的花,神仙的神。早听说少监年轻有为,仰慕已久,未想少监会在今日光临,令寒舍蓬荜生辉。"

花神说话不亢不卑,郭笨聪对他极有好感,当下接道:"在下郭笨聪,愚笨的笨,聪颖的聪。军器院能寻得贤伉俪相助,当真万幸。我妹妹对尊夫人甚是喜欢。今日冒昧造访,还望没打扰到先生。" 暗赞一声:"好霸气的名字。"

花神道:"少监客气了。我夫妇二人原住在琼州府,后听说朝庭要需用制镜工匠,因此我二人便搬到了万宁,又租了这宅子。"郭笨聪忙道:"花兄辛苦了。小弟急须些镜子,所以派人将两位请了过来。"。花神道:"能为朝庭尽些薄力,也算不枉此生了。"

水镜站在一边,向郭三招手道:"小郭三,我有礼物送你。"郭三喜道:"是甚么礼物?"水镜道:"在里屋呢。"

郭三跟着水镜进了里屋。

花神转头向里屋看去,直到郭三进了屋,又转过头来。听琴将他的举动看得清楚,问:"先生的双目似乎未完全失明,可是还能看到些?"花神道:"一丈之内可辨人影。"听琴又道:"先生可曾找人医治过?" 花神微微摇头,道:"也曾找人看过,却是无药可医。我十六岁之前,目力极佳,后来一年不如一年,到了如今,只能依稀辨得人影。"

郭笨聪看他说话时,偶尔会迷起双眼,遂问:"花兄可是迷着眼睛时,便能看得更清晰些?" 花神点头道:"几年前是这样,只要将眼睛迷了起来,便会看得清楚些;到了今日,即使迷着眼睛,也无法识别一丈之外的人形。"

里屋传来郭三的欢呼,听其声音甚是惊讶,又极欢喜。

花神听得动静,面上露一丝微笑,继而又轻叹一声,道:"拙荆对令妹极是喜爱,从她送镜回来那日起,每晚都要说起令妹。"

郭笨聪道:"我妹妹虽然顽皮,但确实是讨人喜欢,所有人都喜欢她。"说着,又看向听琴。听琴忙道:"对,大家都喜欢她,公主还带她找御厨做点心呢。"

几人说话间,又听到郭三的声音:"左、右、左……"甚是开心,也不知水镜找了些什么好玩意儿。

花神叹道:"看样子,拙荆将她娘家陪嫁的镜子送给令妹了。"郭笨聪忙道:"万万不可,怎能要了陪嫁之物。" 花神摇头道:"少监不用多心,且由得她去吧。她既喜欢令妹,送了礼物自己也会开心的。"言毕,又是一叹。

听琴奇道:"先生为何叹息?" 花神再叹,凄然道:"姑娘有所不知,我们有过一个女儿,名叫七月,倘若她还活着,也有八岁了。"

听琴闻言吓了一大跳,张大了嘴巴,却无法继续说下去。郭笨聪也是满脸惊愕。二人对望一眼,又同时看向花神,却见他眼睛迷离,双目无神,也不知是太过悲切,还是目不可视所致。

花神呆呆坐在桌前,看那模样像是在回忆往事。郭笨聪转头看去,见他那空洞无神的双目,忽然滴下几滴清泪,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,闭了双眼,过了许久再次睁开,道:"不瞒两位,去年冬天,有元寇进犯琼州。太守率兵抵抗。元寇将投石机置于城外发炮。我们的女儿当时在邻居家,谁知有巨石落下。琼州府并无城墙,所有人都未曾想到,元寇竟然用了炮车。"

郭笨聪听他说出"元寇"二字,甚觉解气。听琴呆了半晌,道:"我初见水姐姐时,只觉她精明能干,才清志高,性情开朗,却丝毫未察觉她竟然……"声音哽咽,再也无法说下去。

花神道:"这也不足为奇。她能陪着我这瞎子过上八年,此份忍耐原非寻常女子可及。元寇在年前退去,她在年后又忙了起来,我问为何,她说除非我二人不想活了,又或者有了其它谋生技巧,否则还得开了店铺。前些日子,有位姓石的兄弟造访,说万宁有人出大价格请我们过去。我夫妇二人犹豫再三,未决,后来石兄弟索性明言,说此去万宁是为朝庭办事。水镜听后,二话不说,当天就关了店门,第二日便动身了。"

郭三从里屋走了出来,手中拿着一物,递于郭笨聪面前,道:"哥,左右镜。"郭笨聪茫然道:"好,左右镜。"

水镜掀开门帘缓步走出,微微笑道:"郭三,赶明儿再来,我还有大小镜呢。"

听琴道:"郭三,让姐姐看看,究竟什么是左右镜。"郭三跑到听琴跟前,将手中的镜子递了过去。听琴将那镜子接在手中,却不细看,只是望着郭笨聪,看他低眉深思,知是心中有事,将郭三的小手紧紧拉着,凑到她耳边悄声道:"郭三,别说话。"郭三听她说得郑重,当下点头应了,靠在听琴怀里一动不动。

郭笨聪思索片刻,忽然抬起头来,道:"水镜,我还想多做两个镜片,你这可有笔纸,我好画了出来。"水镜取过笔纸。郭笨聪在纸上画了片刻,道:"就按这大小磨制。此次磨的是凹面镜,正好与凸面镜对磨,一次便可磨制两块镜子。"水镜点头道:"少监放心,咱家理会得。"

郭笨聪道:"磨此镜时,先磨去少许,抛光,然后置于花兄的眼前,看他能否看得清楚些,然后再磨去一些,再抛光,再试,直到他看得最清晰为止。"

水镜听得一惊,颤声道:"少监的意思是说,良家的眼睛能用镜子治好?"郭笨聪沉吟片刻,道:"我也不敢确定,只能一试。前几日,我看到一本《光影论》,书中讲了些镜子的原理,或许对花兄的眼睛有些帮助。"

水镜听他说话的语气,似乎还在犹豫不定,但看那神情已是确信无疑,心中顿时升起一丝希望,欢喜道:"我今日便试。"郭笨聪道:"对,今日便试。两块镜子对磨,既不误了工部制镜坊的事,也不误了眼睛的事。"

花神听郭笨聪直呼水镜名字,说话语气也与其它官员多有不同,心中暗自惊讶不已,又想他年龄虽然不大,但言语间极为自信,像是早已成竹在胸,难道自己的眼睛真的有治?花神呆坐在那里,回想起自己失明多年,竟然不知水镜现在长甚么模样了。

郭三在听琴身边站了一会儿,又跑到水镜跟前。

听琴呆坐一阵,低头向手中看去,那"左右镜"竟然是一个小盒子。她心生好奇,将那小盒子打开一看,盒内竟然装了两个镜片,细观之下,却是另有玄机。倘若将盒子正着看去,与普通镜子无异;若颠倒过来再看,则会呈现左右相反的镜像,果然是个"左右镜"。听琴看得惊讶,只觉得这镜子煞是有趣,却不解是何道理,遂将那盒子合上,又发现盒子的正面刻了些字,凑近前仔细一看,原来是"镜花仙缘"四字。这四字中包含了二人的名字,果然是花神说的陪嫁之物,也不知他二人未娶未嫁时,究竟因何起了仙缘。

听琴想得发痴,过了许久,终于回过神来,再将那盒子转到背面,发现另有四个小字刻于盒上,这四字清秀小巧,像是出自女子之手,只是字迹尚新,想是刚刻上去不久。听琴凑到眼前细看,顿时呆了,那盒子背面刻着的,是"镜花水月"四字。

眼看时候不早,郭笨聪起身告辞。水镜送到门口。三人走出一段路,再回头看时,水镜仍然站在那里,依门而立,一动不动。

听琴叹道:"公子,她是在看郭三呢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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